話語被打斷, 和悅沒再繼續，只是看著秋清安同他們玩著骰子。

他手裏握著筒晃動, 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，傾身把她環在懷裏，臉幾乎是靠在和悅肩上, 動作間, 臉頰會時不時擦過和悅耳側。

兩人離得很近, 卻又感覺很遠。

不一會，服務員端著托盤過來了, 上面放著一只玻璃杯，裏頭裝著米白色酸奶。

秋清安把杯子拿下來，放到和悅面前。

“你這幾天，為什麽不回我消息。”頓了頓, 她還是低聲問, 秋清安動作停了下，話音從上方傳來。

“哦, 沒註意看手機。”

“那電話呢？為什麽也不接？”和悅擡頭盯著他, 眼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。

“我這兩天狀態不太好。”秋清安替她把頭發挽到耳後, 溫聲開口：“怕嚇到你。”

和悅避開視線, 手指不自覺摩挲著杯壁, 像是在自言自語。

“我那天回來才發現我爸爸腳崴了, 他瞞著沒有說，這幾天一直在家裏照顧他，所以沒來找你。”

“嗯。”秋清安隨口應著, 看不出情緒。

“你是不是生氣了？”和悅望著他又問，秋清安搖搖頭。

“沒有。”

她沈默，過了會才繼續出聲。

“你最近到底出了什麽事？和我有關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秋清安頓了許久，否認，接著傾身在她臉頰上親了親，聲音低柔哄她。

“別想多了。”

和悅坐在一旁看他們玩鬧，靜靜的咬著吸管，那杯酸奶漸漸只剩下一半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秋清安突然把手裏的牌一甩，隨意揉了下脖子。

“不玩了。”

“怎麽了突然不玩了？”有人問，秋清安神色有些懨懨。

“沒意思，你們玩吧。”

“行吧行吧。”

那人洗牌，一群人又自己玩起來了，秋清安偏頭看了眼和悅，懶洋洋地往後一靠，大半身子倚進了她懷裏。

“阿悅我困了。”他靠在她身前呢喃，和悅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。

“那我們回去休息。”

他安靜了會，才擡起臉，打量著她。

和悅從進來到現在就一直坐在他旁邊，除了之前那段簡短的對話外，就沒再開口，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們。

秋清安垂眸，抓起她的手把玩，白皙勻稱的無名指間，有個銀色戒指，摸上去，底下能隱約感覺到凹凸不平的字母痕跡。

他擡眼註視著和悅。

“是不是很無聊？”

“還行。”她也回看著他說。

“你喜歡就好。”

明明是很正常的語氣，但不知哪裏突然觸及到了秋清安，他揚唇笑，眸中蕩著頭頂燈光，像是寒夜月色下的冰面。

“我喜歡的你都會滿足嗎？”

和悅遲疑了下，回答，“我能做到的都可以。”

“嗯”秋清安似乎是思索，目光瞥見桌上果盤，臉上掛著笑，窩在她懷裏漫不經心地啟唇。

“我現在很想吃枇杷，阿悅。”

如今八月中旬，枇杷早就下了季節，一群人聽到他這個要求都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，難以置信瞪著眼卻又不敢隨意插嘴。

和悅看著他，腦中想的卻是現在哪裏才能給他買到枇杷，市裏最大的幾個生鮮超市好像有很多反季的少見水果。

她反應滯後了片刻，才點頭答。

“好，我去給你買。”

和悅松開他起身出去了，秋清安獨自一人坐在那裏，垂著頭，似乎在思考什麽。

燈光傾瀉，他的大半張臉被陰影籠罩，一時間，都無人敢出聲打趣。

和悅還是樂觀了點，她先坐車徑直去了頤和天地，負一樓是個巨大的超市，裏頭品種很齊全，她把生鮮區全部仔仔細細逛完，也沒有看到有賣枇杷。

讓出租車師傅把她送到另外幾個大點的超市，依舊一無所獲，好在肆城面積不算大，幾乎全部逛完一遍也才過了兩個小時。

最後和悅是在一家VIP會員制的進口超市找到了一小盒的枇杷，這家超市設立在別墅區，離市中心很遠，打車花了快一小時才找到。

她匆匆結賬趕回去，天色已經微暗。

和悅平覆了一下呼吸，把額上熱出來的汗水擦掉，接著走進去。

裏頭的人只多不少，依舊熱鬧，秋清安靜靜坐在角落沒說話，不知在想什麽。

她坐下來，把手裏那盒枇杷遞給了他，周遭安靜了一瞬。

“我找了好幾家超市才買到的，耽誤了些時間。”

和悅解釋，嗓音因為許久未喝水有些幹，秋清安低眸看著。

枇杷金燦燦，黃澄澄，飽滿大顆，盒子上還有從冰櫃拿出來乍然接觸到空氣而產生的細密水珠。

秋清安瞥了眼，忽地彎起嘴角，湊過來，玫瑰色一樣的唇含住了她，氣息炙熱，繾綣低喃。

“阿悅，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。”

他的溫度比起外面的艷陽似乎還要熱上幾分，和悅不知所措之後，很快平覆下來，好在秋清安只簡單的親了下她便離開，端詳她幾眼，把自己杯子端過來。

“渴了吧，喝點水。”

“嗯。”和悅確實有些口幹舌燥，不知是剛才被他動作引起的還是因為奔波許久，她捧著杯子喝了大半，情緒稍緩。

“你試一下甜不甜？”她眼睛從玻璃杯後面露出來，烏黑清亮，充滿期待地看著他。

秋清安頓了頓，緩緩點頭。

“好。”

從冰櫃裏拿出不久的枇杷，剝開一層薄薄的皮，露出裏頭黃色果肉，還是涼的。

入嘴清甜，口感極好。

秋清安吃了一顆就沒再碰了，低頭專心的剝好遞給和悅，她連忙擺擺手。

“我不吃，你吃吧。”

“你們要吃嗎？”秋清安問眾人。在場所有誰不知道這是和悅跑了大半個肆城給他買來的，當然無人敢開口，紛紛拒絕，表示自己不吃。

秋清安沒做聲，只是把那盒枇杷放在了桌上，在一堆酒水飲料中十分醒目，但卻始終都無人問津。

直到散場，大家開始起身離開，桌上的枇杷依舊沒被動過。

和悅被秋清安牽著手往外走時，忍不住回頭看了眼。

它孤零零的放在那裏，像是被人遺棄的垃圾。

和悅突然有種莫名的心酸。

她停住腳步。

察覺到她的動作，秋清安回頭看她，接著順著和悅的目光，看到了那盒枇杷。

耳邊響起她的聲音，很低落。

“放在那裏好可惜，我們把它帶回去吃吧。”

她眼中是藏不住的落寞，還有些他看不懂的東西。

連同著秋清安都瞬間難過起來，呼吸不暢。

有那麽一刻，秋清安真想開誠布公的直接問她。

究竟是因為愧疚可憐還是喜歡才對他這麽好。

把這麽多天來積壓在心底的東西通通不管不顧的置於陽光下。

可是他不敢。

一直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維持住表象。

她仍然對他無限縱容，他依舊可以享受到屬於她的溫暖。

秋清安深吸了口氣，仰頭望了眼頭頂，把胸口情緒壓下去，只是眼角卻控制不住微紅。

“嗯，我們把它帶回家。”他低著頭含糊說了句，和悅立即欣喜的走過去把那盒枇杷拿在手上，沖他笑。

“走吧。”

和悅今晚打了好幾個電話，找好理由安撫好和啟後，又細細問方姨她沒在時的情況。

說了快半個小時，她終於放下心，收起手機上樓回房。

秋清安坐在床上盯著腳下，似乎在發呆。

“還不睡嗎？”和悅爬上去掀開被子，湊到他面前小聲問，秋清安終於有了反應，目光看向她。

“在等你。”

“哦。”她輕輕應了聲，鉆進了被子裏，躺下。

秋清安動作很慢的，睡在了她旁邊。

和悅立刻拱進了他懷裏，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，臉貼在鎖骨處，閉著眼。

很輕的一聲響，房間燈被關掉了，黑暗中，秋清安抱住和悅，臉上才露出疲憊，深深的，很無力。

他把臉埋在了她發間，聞到了那股熟悉的，淡淡的清香。

這幾天來，今夜是他唯一的安寧。

露水沾濕青草，整個黑夜悄無聲息，不知道睡到了何時，和悅突然被旁邊的人驚醒。

秋清安像是在做噩夢，輕喘一聲，猛地睜開了眼，從床上坐起。

她立刻開燈，看向他，擔憂問：“怎麽了？是不是做噩夢了？”

和悅看到了秋清安額上那一層冷汗。

她連忙抽出紙巾，剛觸及他額頭，就被秋清安一把摟入懷中，死死按住，力道大到她都能感受到微痛。

“沒事了沒事了。”和悅拍著他的背，輕聲安撫，秋清安心跳還有些劇烈，頭埋進她肩頸處，喘息。

“我剛剛做了個夢”他輕不可聞地說，像是夢囈。

“夢裏你走了，只剩下我一個人，我一個人在這裏，房子空蕩蕩的，哪也沒有你”

秋清安回憶著夢裏的內容，恐懼再次抓住他心臟，只是那短短的幾個片段，就叫他有種窒息的錯覺。

眼睛不受控制變得潮濕。

他緊緊摟著懷裏的身子，似乎這樣就可以得到一點安心。

“夢都是反的。”和悅連聲安慰他。

“我不會走，不會離開你，只要你需要我，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。”

“別怕，別怕”

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，久到和悅快要再次睡去，秋清安終於緩緩松開了她，似乎情緒平覆回來。

他輕輕嗯了聲。

接著低下頭很慢的親她，唇上動作輕緩而溫柔，長長的睫毛投下來，在臉上落下兩道陰影。

像是蝴蝶翅膀，又像是扇子。

秋清安睡在和悅懷裏，烏黑濃密的頭發貼著她臉頰，硬硬癢癢的。

她抱著他，輕拍著他的肩膀。

少年很安靜，呼吸逐漸平緩，燈光昏黃，房間靜謐，和悅手裏動作不知不覺放慢，慢慢的，慢慢的，終於在某一刻徹底停住。

兩人都再次睡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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